寄生蟲之中西醫論述對照 (陳柏勳)




寄生蟲之中西醫論述對照[1]
 陳柏勳[2]

前言

    西醫的基礎學科大半不太與中醫的課程相關,然而在寄生蟲學科卻能和中醫典籍中的蟲證作聯結,可以在學習時做些對照比較。本文選擇蛔蟲與絛蟲是因為這是《傷寒雜病論》上明確提到的寄生蟲,歷代典籍對此疾病的記錄資料也頗為豐富,因此從《諸病源候論》的九種寄生蟲中,選這兩種蟲為例子,加以論述。

    中醫在這兩種蟲證的辨證方法上,從文獻來看是與六經、氣血津液、或是八綱、臟腑的辨證較不同,而較內傷雜病的辨證更重視外邪蟲毒在人體致病的症狀表現,至於是哪種蟲毒?多是以排出的蟲體而定。而以今日的醫用寄生蟲學知識來看古代的文獻記載,會發現一些有趣且值得討論的課題。
一、名稱

    由於中國地廣且族群多,各地對同一寄生蟲會有不同的命名,加上古代所使用的語言與今日不同,其蟲子的名稱在現今來看較難認識與統一,以本文所提之兩種寄生蟲為例,中醫命名的依據是用蟲體型態為主:

《諸病源候論‧三蟲候》:「長蟲,蛔蟲也,長一尺。」

由此可知,蛔蟲因體型大且長,故用長蟲為名,另外,由於各地語言的不同,蛔蟲亦有蛟蛕、蚘的別稱。

諸病源候論‧寸白蟲候
  寸白者,九蟲內之一蟲也。長一寸而色白,形小扁。
外臺秘要‧第二十六卷
  「夫九蟲者,……;三曰白蟲,長一寸;……。白蟲相生,子孫轉大,長至四、五尺,亦能殺人。
聖濟總錄‧卷第九十九‧九蟲門
  論曰寸白蟲,乃九蟲之一種,狀似絹邊葫蘆子。

所以絛蟲蟲體因有許多體節且顏色偏白,甚至有繡著絹邊的葫蘆子這樣的描述,故以寸白蟲、白蟲為名。

    在醫用寄生蟲學對蟲子的命名是依照生物分類學上的二名法為主,蛔蟲的學名為Ascaris lumbricoidesAscaris是指具大的圓形動物,屬於線蟲動物門,lumbricoides是指類似蚯蚓的形狀(lumbri-蚓狀 coide-類似),故有一翻譯名為「似蚓蛔線蟲」;常見人體絛蟲的屬名為Taenia spp.,Taenia在希臘文是指髮帶。

    從以上的討論,可發現在命名上而言,不管是客觀長度或是主觀的像蚯蚓、像束頭髮的髮帶,蟲體的形狀一直是古今人們在命名時的主要依據。

二、病因或傳播方式

    從古今的比較中可以發現,古代中醫除了外在的病因,還提到了內在的病因。如:蛔蟲病之病因咎於病人有寒、胃中冷、厥陰病、上熱下寒、臟腑虛弱、多食肥甘之品等內在因素;絛蟲病的病因除了內因外,更明確指出與食入蟲子有關,即食生肉、飲酒或乳。而今日寄生蟲學對蛔蟲病與絛蟲病的看法,都是由於從外界食入蟲卵或蟲體所致病。

    當與今日寄生蟲學互參後,我們不難發現為何古代的蛔蟲病只提到內因,但是絛蟲病還指出了外因。在蛔蟲的生活史中,其感染人體的途徑(糞口感染)可藉由許多載體,如:受汙染的食物、水源、指頭(幼兒吸吮手指)等,不易明確定義外因;絛蟲的感染多是經由未煮熟肉類而傳播,故容易指出其外因,就像金匱要略‧禽獸魚蟲禁忌并治第二十四所提到的:「食生肉,飽飲乳,變成白蟲。」「牛肉共豬肉食之,必作寸白蟲。

三、臨床症狀

    對於症狀的描述,古代中醫文獻是以臨床症狀描寫為主,用生動的文字形容發病時的情況。如以蛔蟲造成的不適,諸病源候論‧蛔蟲候『上用了:「其發動則腹中痛,發作腫聚,去來上下,痛有休息,亦攻心痛。口喜吐涎及吐清水,貫傷心者則死。」「診其脈,腹中痛,其脈法當沉弱而弦,今反脈洪而大,則是蛔蟲也。」來表達在較重度感染時,蛔蟲在消化道所造成的機械性傷害,以及人體對此刺激所做出的生理反應。

    在症狀的內容上,古代文獻的記載從今日眼光看來,多著重於疾病的急性期與危重症,對於感染初期的資料較少。再者,由於觀察工具的限制,古代對症狀的紀錄多是在身體感受的部分,如:發熱惡寒、痛、癢;還有在外顯的表現上,像是:咳、吐、腹瀉、積聚等。而最有鑑別性的症狀,當然是排出體外的蟲體。相反的,醫用寄生蟲學是著重在蟲體在人身體裡造成的所有症狀,像是在移動時產生的物理性傷害、免疫反應,以及蟲子的分泌物或生殖產物作造成的影響。

四、治療方式

    由於近代藥理學與分子生物學的發展,治療寄生蟲的藥物(Mebendazole、Albendazole等)多是以破壞蟲體特殊的酵素為目標,同一種藥可以用在同屬或同類的寄生蟲上,可以在短時間內將蟲體殺死。而中醫在治療蟲證時,除了祛蟲(祛邪)更多了扶正的概念。

    因為在病因的認識上有內在因素這一觀念,使得治療上認為祛蟲是必要,但只是治標,真正治本之道在於扶正,讓人體環境正常,進而不使外來病蟲侵犯,以烏梅丸為例:烏梅、川椒、細辛、黃連、黃柏為安蛔、伏蟲、下蟲的祛邪藥,人蔘、當歸、附子、乾薑、桂枝、蜜卻是溫陽養氣血之扶正藥。

結語

    在收集資料的過程中印證了寄生蟲學老師所說的:寄生蟲是門曾經興盛的學科。不只在台灣如此,從古籍上更是如此。只是囿於語言、文化與知識工具的隔閡,使一般民眾不易接觸古代中醫是如何認識寄生蟲的疾病。

    然而,從古今中西的角度來認識寄生蟲時,會發現其中有一些有意思的部分,像是:對於蟲體的命名,古今都是先以形狀為首要依據;病因的部分,由於感染載體的不同,使得判斷疾病的內外因素有不同的結果;由於觀察工具的不同,使得鑑別診斷的依據也不同。

    從現在醫療的眼光來看古代的寄生蟲文獻,也許會覺得過時,但仔細思考後會發現,古人已盡力使用當時的觀察工具與理性的態度來描述蟲子、記錄病情、甚至提出治療的方法,而今日我們的科學與醫學依然秉持著同樣的精神,繼續為寄生蟲與人類的複雜關係做記錄。




[1] 此文為作者於大學四年級所作,已發表在長庚大學中醫學系「杏仁」第三期刊物(2011,10,10出刊)。
[2] 目前為長庚大學中醫學系雙主修西醫五年級醫學生、中醫學系傳統醫學碩士班預備研究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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